杜甫五律《重过何氏五首》读记瑶瑶系列

（小河西）

杜甫初游何将军山林在天宝十二载（753）夏，与郑虔同往，作《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》。重游何将军山林在天宝十三载（754）春。这组五律是重过何将军山林的纪录。

重过何氏五首（杜甫）

问讯东桥竹，将军有报书。倒衣还命驾，高枕乃吾庐。

花妥莺捎蝶，溪喧獭趁鱼。重来休沐地，真作野东谈主居。

东桥：即杜甫《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》中的“第五桥”。

倒衣：倒穿穿着。《东方未明》（诗经）：“东方未明，倒置穿着。颠之倒之，自公召之。”《送卢十四弟侍御护韦尚书灵榇归上都》（杜甫）：“长路更握绋，此心犹倒衣。”

命驾：命东谈主驾车马；出发。《左传》哀公十一年：“退，命驾而行。”《咏怀》（魏-阮籍）：“晨鸡鸣高树，命驾起旋归。”

吾庐：《读山海经》（东晋-陶潜）：“众鸟欣有托，吾亦爱吾庐。”

妥：通“堕”。捎（shāo）：掠杀。《东京赋》（汉-张衡）：“捎魑魅。”薛综注：“捎，杀也。”《野田黄雀行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拔剑捎陷坑，黄雀得飞飞。”

趁：追逐。《题郑县亭子》（杜甫）：“巢边野雀群欺燕，花底山蜂远趁东谈主。

休沐：休息洗浴；放假。《入门记》卷20：“放假亦曰休沐。《汉律》：'吏五日得一下沐。’言休息以洗浴也。”《宴包二融宅》（唐-孟浩然）：“五日休沐归，相携竹林下。”

野东谈主：村野之东谈主；借指隐逸者。《与山巨源拒却书》（魏-嵇康）：“野东谈主有快炙背而好意思芹子者，欲献之至尊，虽有戋戋之意，亦已疏矣。”《寻徐山东谈主遇马舍东谈主》（唐-储光羲）：“泊舟伊川右，正见野东谈主归。”

【冒昧】寄信何将军探讨东桥竹，将军邀俺前去特寄来报书。急匆忙忙骑马出发，正像将军所言，山林是俺安枕而卧之庐。黄莺捕蝶撞落花朵，溪水喧响是水獭追鱼。再次来到这放假之地，此处真乃隐逸者之居。

【诗意串述】第一首总起。前二联言重过之因。将军邀请。“倒衣”是个形象说法，暗意急匆忙忙。“吾庐”是将军原话。约莫是“吾庐”即“汝庐”，您可来此“高枕”。三联写所见之景。春风答允之景。厚谊抖擞。末联写宾至如归之感。用“重来”二字点题“重过”。“野东谈主居”写山林原始，得当隐者居。杜甫“重过”山林心理很好。

山雨樽仍在瑶瑶系列，沙千里榻未移。犬迎曾宿客，鸦护落巢儿。

云薄翠微寺，天清黄子陂。向来幽兴极，步屣过东篱。

榻：古东谈主坐具。《释名-释床帐》（西汉-刘熙）：“长狭而卑日榻，言其榻然近地也。”

翠微寺：长安县南太和谷有翠微宫，后改寺。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1长安县：“太和宫，在县南五十五里终南山太和谷。武德八年造，贞不雅十年废。二十一年，以时热，公卿重请修筑，于是使将作大匠阎树德缮理焉。改为翠微宫。今废为寺。”《宿终南翠微寺》（唐-孟浩然）：“翠微终南里，雨后宜返照。”

黄子陂（pí）：皇子陂。《长安志》卷11万年县“永安坡在县南二十五里，周七里。《十谈志》曰：秦葬皇子起冢陂北原上，因名皇子陂。”《水经注》卷6：“潏水，上承皇子陂于樊川，其地即杜之樊乡也。”《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高上慈恩塔，幽寻皇子陂。”

步屣（xǐ）：同“步屧（xiè）”。行走。《宿层峰馆寄乐天》（唐-元稹）：“奏书金銮殿，步屣青龙阁。”《遭田父泥饮好意思严中丞》（杜甫）：“步屧随春风，村村自花柳。”

【冒昧】虽经山雨冲刷沙尘千里积，前次的羽觞还在，床榻也未移。看家犬还亲热地外出接待曾宿之客，树上老鸦见东谈主来，匆忙用翅膀护住巢中幼儿。淡云缭绕的翠微寺，天清日丽的皇子陂。俺寻幽之兴素来浓郁，不由得穿着芒鞋走向东篱。

【诗意串述】第二首写刚到状态。前二联说一年风雨往常但樽仍在榻未移，喝酒写诗座谈说地都照旧老场地。以致连看门的狗简略都认得。三联遥望景。白云飘飘的应是翠微寺，雨霁天清的应是皇子陂。末联说我方“幽兴极”。（前次有“平生为幽兴，未惜马蹄遥。”）启动在山林散播。景是天清云淡，东谈主是幽兴勃勃。

落日平台上，春风啜茗时。石栏斜点笔，桐叶坐题诗。

翡翠鸣衣桁，蜻蜓立钓丝。自今幽兴熟，搏斗亦无期。

啜（chuò）茗：食茶，饮茶。《山中言事》（唐-方干）：“日与村家事渐同，烧畬啜茗学邻翁。”

点笔：染翰。以笔蘸墨。《西亭子送李司马》（岑参）：“酒行未醉闻暮鸡，点笔操纸为君题。”

翡翠：翡翠鸟。《春游》（梁-王筠）：“既同翡翠翼，复如桃李花。”

衣桁：晾衣杆。《初至西虢官舍南池……》（岑参）：“白鸟上衣桁（hàng），青苔生笔床。”

【冒昧】落日时刻平台上，春风震动品茶时。斜着身子石栏染翰，坐在台上桐叶题诗。翡翠鸟在晒衣竿上自地面鸣叫，蜻蜒答允地立于钓丝。如今俺对这种幽雅的生计已很熟，南来北往也无尽期。

【诗意串述】第三首首联写饮茶。次联写题诗。卓越餍足萧洒。颈联更是答允稀零好意思景：翡翠鸟鸣于晒竿，蜻蜓立于垂钓丝绳。一种闲适沉着的幽雅情味。此种情味恰是“幽兴极”的发扬。末联收结。如斯幽兴俺已很熟谙，南来北往也莫得限期。

颇怪朝参懒，应耽野趣长。雨抛金锁甲，苔卧绿千里枪。

手自移蒲柳，家才足稻粱。看君用幽意，白天到羲皇。

朝参：指庙宇中的早课、晨参（释教语）；指臣子朝见皇上。《唐会要》卷24：“天宝三载二月三旬日敕，百官朔望朝参。”《陇西行》（唐-王勃）：“既夕罢朝参，黄昏入终南。”

金锁甲：以金线连缀甲片而成的精良锁子甲。《古游侠呈军中诸将》（唐-崔颢）：“交加金锁甲，蒙茸狗尾续鼠衣。”《战城南》（五代-贯休）：“黄金锁子甲，风吹色如铁。“

绿千里：深绿；以深绿色漆涂。《出猎》（唐-李世民）：“雕戈夏服箭，羽骑绿千里弓。”《上刘侍中》（唐-杨巨源）：“吟诗白羽扇，校猎绿千里枪。”

蒲柳：水杨。一种入秋凋零的树木。《世说新语-语言》（南朝宋-刘义庆）：“蒲柳之姿，望秋而落；松柏之质，经霜弥茂。”

幽意：：《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》（杜甫）：“幽意忽不惬，归期无若何。”

羲皇：羲皇上东谈主。太古伏羲氏时东谈主。指沾沾骄横，生计闲适。典“羲皇上东谈主”。《晋书-隐逸传记-陶潜》：“尝言夏月虚闲，高卧北窗之下，清风飒至，自谓羲皇上东谈主。”《山林休日田家》（唐-卢照邻）：“还想北窗下，高卧偃羲皇。”

【冒昧】奇怪将军如斯懒于“朔望朝参”，或因千里溺于山野技巧太长。弃置在雨里的金锁盔甲，躺在青苔上的深绿蛇矛。亲手移载蒲柳，家景亦然仅够小康。看您如斯专注于安静，大白天像陶渊明“高卧北窗”“自谓羲皇”。

【诗意串述】第四首写主东谈主。主东谈主身为将军，却懒于入朝参谒，“金琐甲”、“绿千里枪”本应是喜爱之物，也弃置一旁。将军的生计是不是很豪奢呢？也不是。他要亲身插足耕耘，也不外“足稻梁”。将军真确千里溺的是“野趣”。将军对与杜甫一王人吟诗论茶颇有利思意思。将军有点像“高卧北窗”的陶渊明，热衷于沾沾骄横的旷古生计。

到此应常宿，相留可判年。蹉跎暮容色，怅望好林泉。

何日沾微禄，归山买薄田。毕生恐不遂，把酒意迷茫。

判：两解。一解为“半”。《周礼-地官-媒氏》：“掌万民之判。”注：“判，半也。”《送浑将军出塞》（唐-高适）：“意气能甘万里去，发愤判作一年行。”二解为“拚”。《吴越春秋》“一士判死兮而当百夫”。《行路难》（梁-王筠）：“含悲含怨判不死，封情忍想待来岁。”《曲江对酒》（杜甫）：“纵饮久判东谈主共弃，懒朝真与世相违。”《将赴成都草堂途中》（杜甫）：“岂藉荒庭春草色，先判一饮醉如泥。”

容色：边幅色彩。《拟古》（南朝宋-鲍照）：“宿昔改衣带，旦暮异容色。”《自淇涉黄河途中作》（唐-高适）：“虽老好意思容色，虽贫亦闲放。”

【冒昧】来到这里就该长住，最佳能住上一年半年。岁月蹉跎俺边幅已老，惆怅地望着好意思好的林泉。何时智力领取通俗的俸禄，买几亩薄地藏隐山川。这种见解或毕生完了不了，碰杯之际不禁心计迷茫。

【诗意串述】末首写临别所感。首联写将军遮挽。接待你常到山林来玩，不错宿个一年半年。次联写我方的“蹉跎”和“怅望”。我方不是功成名就的将军，也曾四十多岁还在待官。何时朝廷给俺个“微官”争点“微禄”买点“薄田”？杜甫当今莫得“致君尧舜上”的模式。杜甫渴慕有一份工资，畴昔能有个山林，哪怕小小数，“薄”小数。干系词，俺这点愿望能完了吗？手把羽觞一派迷茫。

【组诗串述】这五首诗是《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》的续篇。两组诗写山林景致、风土情面、隐逸之兴、宾主之乐。前后烘托，章法精巧。在杜诗中别具一格。组诗临了，照旧吞吐透漏了杜甫心灵深处的东西。古代儒士常以范蠡为榜样。一是功成名就。二是藏隐江湖。杜甫当今是功不可名不就，连一份工资都莫得。杜甫固然也渴慕有何将军的山林。也渴慕何将军这么的野趣失业雅兴。干系词莫得微官何来微禄，莫得微禄何来“薄田”，连薄田都莫得，那处有寄情山林追求野趣追求幽兴的成本！看到何将军山林，看到何将军萧洒幽兴，杜甫岂肯不“把酒意迷茫”？

【参考文件】《园林吟咏冠古今-杜甫《重过何氏五首》赏析》《杜甫相干学刊》1995(04)瑶瑶系列